
女兒逛街回來,熱得大汗淋漓,在樓下買了一根雪糕,邊吃邊上樓。幾口便將雪糕吃完,女兒仍嚷嚷著口渴,回到家中,咕咚咕咚灌了一大杯可樂。女兒用手抹著嘴說:“這雪糕怎么一點都不解渴呢?”
聽了女兒的叫嚷,我的思緒竟有了片刻的恍惚,遙遠的記憶在我的腦海中慢慢浮現,對父親的內疚仿佛隔著久遠的光陰和時空漫卷而來, 慢慢滲透到我身體的每一個角落,讓我燥熱的身心一下子冷寂下來。

父親是一名警察。在我兒時的記憶中,他是一位嚴厲之人,少有說笑,滿臉嚴肅。那時候覺得父親對于我太過苛刻。
可隨著年齡漸長,經歷的世事增多,特別是我從事的也是警察職業,對父親的理解也越來越深刻,也愈發感覺到了父親那種深沉而雋永的愛。
由于我生性獨立好強,倔強執拗,相較于我的兄弟姐妹們來說,父親對我總是最為嚴厲。
記得有那么一次,也記不清具體是何原因,總之肯定是我犯了錯,父親揪起我的耳朵,便是一頓訓斥,直到把我都揪麻木了,方才饒過了我。
母親心疼地撫摸著我的耳朵,無奈得一臉怨氣,因為父親個性要強,又正在氣頭上,母親便也沒有說些什么。

那時候的我正值叛逆期,狠狠地盯著父親,掙脫了母親的雙手向門外沖了出去,渾然不管母親焦急的叫喊。
那天,我在大街上轉了好幾個小時,心里特別希望父親和家人過來找我,但是直到天黑,依然沒有見到父親的身影。后來我在家門口徘徊了好久,最終還是抵不住肚子的饑餓走進家門。
進屋后才發現父親母親都圍坐在飯桌上,父親沒動筷子,我沉默地在母親的招呼下吃完飯,始終沒有與父親對視。

第二天的中午,母親突然走進我的房間,手里捧著一張手絹。
我仔細一看,那是父親的手絹,手絹上還摞著幾根冰棍,寒氣沾染在手絹上,冒出一縷縷煙霧。
母親說:“今天你爸看到有賣冰棍的,專門給你送了過來,快吃吧,別化了!”
在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,幾根冰棍真是一份不小的奢侈了,對我當然是很大的誘惑,但“聰明”的我立馬想到了這是父親想要對我表達歉意,可是我根本不領情。
母親見狀勸了我一會兒,見我仍然倔強地不吃,嘆了口氣說:“你這孩子怎么這么犟,等會兒記得把冰棍吃掉,別化了。”
然后母親就把冰棍放在了厚厚的棉被下,將冰棍包在里面,用以保證冰棍存在的長久。

父親下班回來,詢問了母親幾句,然后在被子下找到他的手絹,手絹上只剩下幾根木棒和幾張冰棍紙,看到父親愕然的表情,我頓時感到一陣快意。
直到現在,我依然想象不到當時父親是多么難過和失望。
幾十年后,當我繼承父親的志向,一步步從一名普通的警察走到了領導崗位,父親對我的影響也愈發凸顯。
他的父愛、責任擔當和對于警察職業的熱愛,都對我產生了深遠的影響。
無情的歲月,淹沒了父親的面容,還有他沉默的愛,我將無處尋找,但它永遠的,永遠的留在了我的記憶里,深藏在我的心里。